「三限六不」的捆綁  (胡俊峰)

「你知道的,我們的所有決定都需要通過立法院,並非是我們一人或者一黨所能決定的,台灣就是這麼一種不同於大陸的政治體制。」

每次我向相關部門抱怨陸生政策的問題的時候,總會得到這樣的回答。雖然心裡有著些許的不滿意,但是卻教我去理解另一種政治體制下的台灣。如果說大陸的官員給我的第一感覺是「父母官」,那麼台灣的政府官員給我的第一感覺是「人民公僕」。暫且不論其辦事效率,僅從為民辦事的態度上來看,有很多地方讓我感到欣慰和舒適的。雖然陸生政策並非行政單位所能左右,但是政策執行上的問題他們卻能夠給予最快時間的回復,不拖延。

由於陸生辦理台灣出入境證件的先後時間不同,部分陸生拿到的證件上印有「入境需持有往返機(船)票」字樣,這讓部分大陸航空公司拒載這些陸生。台灣移民署曾經開會討論過此問題,搭成了一個不違背現有政策的共識,「作為在台求學的陸生,他們的目的和任務在於求學,在證件有效期內可以不受到此條規定的限制」,因此在後期辦理出入證件的時候移民署都把「入境需持有往返機(船)票」一句取消。然而針對已經先於此辦理好證件的陸生所遇到的問題,移民署在收到投訴之後及時地向各航空公司補發檔說明,並向陸生保證往後不會再遇此情形。

在陸生相見歡的會議上,教育部、行政院和移民署的官員都有到場參與,他們在陸生政策問題上都能夠給予一個很好的闡述和說明,在陸生遇到的「政策執行」問題上都可以很快地給予一個解決方案然而面對「陸生政策」本身的問題,發現他們會謹小慎微,不敢做出半點的承諾,只能說「這不是我的職權範圍,但是我會向有關部門傳達這個意見或開會討論」。

有一次我問台灣大學的學務長關於陸生「三限六不」政策的時候,他說「我們也很想提供更多的好政策吸引優秀的陸生,可是『三限六不』並非是我們能夠左右的,這需要教育部和立法院有相關的條文和決議的。」

所有的矛頭都指向立法院,台灣的立法院的性質相近與大陸的人民代表大會,它是由被推選出來的不同黨派的人士組成,對國家政策和法律有著決定權的機構。我們假設每一個人都是理性的,而他被推選出來則說明他擁有一定的民意支持,他也是支持他的公民的代言人,按理來說在這個代表著公民聲音的機構裡做出的決議應該是最符合廣大公民的決議可是我們卻發現在集體決議機制下出來的確有很多荒誕可笑的政策決議。

拿陸生政策來說,很多陸生乃至大陸人都感到一種莫須有的歧視,有些陸生自嘲在台淪為了「三等公民」;然而在很多台灣人看來,對陸生的「三限六不」卻是在可以理解和接受的範圍。台灣自稱是一個自由民主且開放的地方,卻唯獨對於大陸另眼相看。大陸始終還是台灣人的「假想敵」,有哪個自由民主開放的地區會向它的敵人施與同樣的自由、民主和開放呢?

台灣有一種聲音一直在說「我們要讓台灣成為中華民族復興的主要力量,中華民族的復興不是大陸領導台灣,而是台灣領導大陸走向復興。」這種聲音聽起來很有道理,台灣是華人地區自由民主的典範,也是中華傳統文化延續不斷的地方。但是台灣引導大陸,請問要如何引導?

我在申請到香港讀研的過程中,跟很多香港的老師和朋友交流,發現這些年來香港的大學越來越擴大向大陸招收博士生的力度,不僅名額增加,甚至很多專業只招收博士研究生,他們正在有意地培養和吸納大陸的生源到香港,並把這些陸生培養成為博士研究生之後再派往大陸各高校任教,從而讓學校的資源在大陸得到輻射和擴散。誇張點來說,香港的高校正在通過此路徑爭搶大陸的資源和立足點,頗像當初的殖民帝國瓜分那樣來得激烈。在我看來,目前當屬香港中文大學做得最好,香港科技大學香港理工大學、香港城市大學等等也窮追不捨。這些年來大陸的沿海高校都相續有很多的中文大學培養的師資進駐加強了與中文大學的專案合作,搭建了雙方共同參與的一個平臺,實現雙方的一種共贏。

台灣呢?教育界還不如商業界,看到大陸這塊肥大的蛋糕。在台灣的教育界依舊保持著向美國老大哥看齊的姿態,跟著美國老大哥的屁股走。台灣確實擁有相較於大陸來說不錯的教育資源和師資,可是這並非代表台灣就能夠高高在上地為所欲為,畢竟那只是在吃老本。台灣當下對於陸生的政策只是讓其有機會讀書而已,卻沒有能夠好好利用陸生這個橋樑性的資源。台灣表面上張開雙手歡迎陸生的到來,實質裡卻對此感到百般的厭惡和拒絕。「三限六不」的推出,只是讓自己有個姿態向大陸示好,並非真心想要吸納大陸的優秀生源。所以當第一批陸生抵達台灣的時候,台灣人自己也感到很出奇,在這批人裡居然還有來自北大、港大乃至歐美知名高校的學生。這種驚歎這種出奇還能持續多久?

「三限六不」並非不好,它從側面放映了台灣對於大陸的一種奇怪心態,所以才會有了這個荒誕的產物。不能准許陸生打工,因為害怕陸生搶佔台灣人的市場?大陸人確實很多,台灣確實很富裕,害怕大陸人借機從「窮苦的」大陸跑到台灣生根發芽搶佔台灣的就業崗位?不能獲取政府的獎學金,因為大陸人並非台灣的納稅人?大陸是台灣的心魔,怎麼能夠忍受自己的錢投資給自己的敵人呢?不能考取政府或者醫事執照,因為害怕大陸人偷學其技?

來到台灣,才發覺台灣是個神奇的地方。陸生不能兼職打工,外籍生可以;陸生不能取得政府獎學金,外籍生可以;陸生不能考取的執照,外籍生可以。台灣害怕陸生搶佔市場,卻鼓勵外籍生搶佔;台灣害怕陸生花納稅人的錢,卻鼓勵外籍生來消耗;台灣害怕陸生偷學其技,卻鼓勵外籍生多學點回去。

陸生來台,一心專念一門書,怎麼來到台灣,畢業之後就怎麼離去,不要帶走任何東西甚至一片雲彩,除了一張來自台灣的學位證書。細細想來,暫且不論陸生來台念書為了什麼,請問台灣開放陸生念書求的是什麼?

我並非怕什麼,因為青年人有的是時間來為夢想揮霍,我害怕的是自己不知不覺中成為了政治的犧牲品。不論是我自己還是其他的台灣人,當我們成為政治的幫兇乃至政治的異化品,我們的人生意義何在?

陳寅恪在世曾有一箴言留存,「自由之精神,獨立之思想」。共勉之!

  

胡俊鋒,五華人,美國國家認證催眠師(NGH),心理助人工作者,畢業於廣州中山大學哲學系與人類學系,曾求學於臺灣大學心理學研究所,PAPA Studio創辦人兼內務理事,中國紅十字會、廖冰兄基金會、ECOSWAY等機構專項培訓師,著有《臺灣,你可以更讃》、《以愛之名:旅行的自我療癒》。